此刻莫里斯依然在耐心的向艾根施塔特讲述着他对圣约翰十字真言的理解。

“圣约翰的实际意思是指‘哈米吉多顿’。根据救世主约书亚给圣约翰的启示，哈米吉多顿是时间的终结，同时也是时间的开始。它是主神创世过程的描述，同时也是主神与众多邪灵最后的决战。它其实和你们日耳曼神话中‘诸神之黄昏’，以及希腊神话中的‘塔尔塔罗斯’，都是一回事。”

“所有的神使必须回到堕落的源头，真心悔改，才能得到救赎。这就是十字真言‘乎一’、‘岛’、‘施’、‘古’、‘与安’、‘头’、‘盖伊’、‘之恩’、‘此窝’、和‘乌’的真正含义……”

没等莫里斯说完，艾根施塔特就脱口而出：“难道是‘回到事故源头改正错误’？”

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陈一诺惊骇莫名，他冲着艾根施塔特几乎是喊一样，大声用汉语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一嗓子把众人吓了一跳。其他人听不懂汉语倒也罢了，那个艾根施塔特显然是懂汉语的，被陈一诺这么一吓，几乎真的跳了起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陈一诺，好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

“你也懂汉语？”他用汉语问道。

陈一诺此时惊恐的已经有些失态了，他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继续坚持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陈一诺，同时也是艾根施塔特。”艾根施塔特说道，“你又是谁？”

“这怎么可能？”陈一诺彻底蒙了，“你怎么可能是陈一诺？我才是陈一诺！”

这一刻陈一诺完全混乱了，他感觉现实完全变得不可理喻了。他一方面很清楚，就在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从古罗马一下子跑到那个正在激战中的战壕里之前，自己还是艾根施塔特——换句话说艾根施塔特这时就是陈一诺。艾根施塔特没有死，也没有消失，很显然下一刻——也就是陈一诺从战壕死亡行军的场景返回到古罗马的时刻——艾根施塔特应该仍然是陈一诺。这在逻辑上是完全说的通的。

但另一方面，他又明确的知道，自己此刻就附在参议员安东尼奥布鲁图的身上，而不是那个艾根施塔特的身上，所以布鲁图是陈一诺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问题就在这儿：明明两个陈一诺都是符合逻辑的推论，但接受另外一个人同样是自己，这一点陈一诺说什么都难以接受。

实际上从心理学的角度，他已经出现认知障碍的症状了。

就在陈一诺试图挣扎出这一认知方面的困境时，那种失重的感觉再一次出现，陈一诺面前的这个古罗马的世界开始变得扭曲，声音变的很奇怪，像是在耳边低语，又像远在天边。

然后一转眼间，陈一诺又回到了出车祸之前的校车上，手里拿着PSP正在玩。转头一看，有个“陈一诺”正在身边睡着觉。再低头一看自己的着装，我勒个去！果然是吴申贤吴小胖！

随即场景又变，陈一诺一下子出现在了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从声音上判断，这明显就是刚刚陈一诺参加死亡行军的那个场景，但周围人的装束和原来很不一样。原来身边人都戴着那种有着宽边的圆钢盔，现在身边这些人的头盔中间有个朝天的尖状物。

此时陈一诺旁边有一挺跟火炮差不多大的机枪在怒吼着，陈一诺自己则正扛着一箱弹药过来，应该是在给机枪运送弹药。

再看机枪射击的方向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铁丝网。远处，敌人正排成一线端着刺刀缓缓走来……陈一诺现在附身的这人，正好是刚才那一边的敌人！

陈一诺正待有所动作，这一幕突然又消失了。

“……目标时间定位167AC，量子空间坐标72，13，21，5，77。”一阵电子合成声在黑暗中慢慢响起，“宗教背景概率北欧神系52，罗马诸神27，早期基督教19，无神论者2，信息采集窗口24小时。建议：送瓦哈拉神殿……”

随即一阵异常困倦的感觉传来，陈一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当陈一诺悠悠转醒时，首先感到的是耳边呼啸的风声。他睁眼一看，自己正骑在一匹长着一双奇怪翅膀的白马，翱翔于天际。左前方，有一匹同样的飞马，马上骑着的是一位身穿银盔银甲，披着金色长发的俊美女武士。陈一诺看过去的时候，这女武士正好回眸一笑，这一刻英武和娇艳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一瞬间陈一诺便意识到，这一定是瓦哈拉神殿中奥丁的侍女，瓦尔基里女武神！

这是从那个日耳曼少年艾根施塔特的记忆里得出的结论。结合刚刚自己失去知觉前听到的那阵电子合成声，陈一诺觉得这个结论多半不怎么靠谱。

看不到太阳，同样也看不到月亮和星星。但视野里依然有淡淡的微光，所以陈一诺能看到一些东西。

低头向下看去，根本看不到大地在哪里。近处是一团团的云彩，远处则隐藏在迷雾之中。不只是下面这样，四周全都一样。视线只能看到大概几百米的范围，再远就全是雾蒙蒙的一片了。

女武神突然回头向着陈一诺发出了一声清啸，似乎在提醒他什么。然后忽然之间，一座占据了陈一诺整个视野的巨大殿堂，闪耀着金光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瓦哈拉神殿了。

飞入这座庞大的建筑物之后，两匹飞马落在了一小片草坪上。陈一诺学着女武神的样子跳下飞马，正待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却不料这女武神一头扑进陈一诺的怀中，直接吻了上来。

这个吻漫长的好似天长地久一般，一直到陈一诺被憋的快要窒息了，女武神才放开他。

“伟大的战士，欢迎来到奥丁的殿堂！”女武神说道，随即引导着陈一诺走进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厅。

大厅最里面是一张王座，一位金发独眼的巨人般的战士正坐在上面。他身披金色锁链甲，右手握着一杆金黄色的长矛，左手端着巨大的牛角杯。这应该就是北欧神话里的主神奥丁了。

大厅中央一对战士正在浴血搏杀。一个人身披皮甲手持双剑，另一个则是光着上身抡着一柄宽刃长斧。那长斧大开大阖，看上去威猛无畴，双剑战士只能闪转腾挪，不敢正面抗衡。

四周的长桌上，人们正在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品评着场中央两位战士的搏斗。

无数模样和引导陈一诺来神殿的女武神完全一样的瓦尔基里，正端着酒壶和美味佳肴，在长桌边往来穿梭，服侍着众多宾客。

陈一诺进入大厅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场中战斗的高潮。那手持双剑的战士趁长斧战士一斧头斜劈收势不及，左手剑顺着斧头柄滑了下去，直取长斧战士的双手，右手剑则顺势直刺，扎向了对方的小腹。谁料长斧战士一声爆喝，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利剑，顺着长斧斜劈带来的惯性整个人撞进对方的怀里，然后手一松，长柄斧落地，对方的双剑也彻底被挡在外围。接着一个头锤，把那双剑战士撞的脚步踉跄。之后再来一脚，把对方踹倒在地。

长斧战士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斧头，奋力一劈，正要爬起来的双剑战士登时人头飞起，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冲出老高，随后无头尸体缓缓软倒。

“精彩的战斗！太精彩了！让我们为这两位战士干一杯！”王座之上的奥丁高举手中巨大的牛角杯，兴高采烈的大声欢呼着。一屋子人随声应和，随即“咕咚咕咚”往嘴里倒酒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两名女武神走进大厅中央，把尸体连同砍下来的头颅抬起，放入奥丁身旁一座水槽样的装置里，然后按动了旁边某个机关。

这水槽样的装置闪了几下光芒，随即刚刚那已经被砍头的战士就毫发无伤浑身湿漉漉的从那装置中爬了出来。

这一幕看得陈一诺眼都直了。

真的是奥丁的瓦哈拉神殿！在这里战死的战士真的都能复活！

女武神引导陈一诺坐到了一个离奥丁很近的座位上，在奥丁和他之间只有一个胡子老长拿把大锤的人。陈一诺刚刚入座，这人就大笑着猛地一拍他的后背，端起酒杯让陈一诺干了。

如果陈一诺没有猜错，此人应该就是奥丁的儿子，战神托尔。那柄大锤就是他成名的兵器，雷霆之锤！

此时的陈一诺，同时带着艾根施塔特的全套记忆，所以才能对这些北欧神话里的人物耳熟能详。尽管这个充满了古典风格的瓦哈拉神殿陈一诺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假，但他还是依着艾根施塔特的性子很豪气的和托尔干了一杯。

陈一诺现在脑海里充满了疑问，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一切肯定是个骗局。但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以及为什么要骗他。

“你们到底是谁？”陈一诺趁着酒劲儿，直接向托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然后突然之间，喧闹不堪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正往肚子里猛灌蜜酒的人们全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陈一诺。

“孩子，你难道认不出来？宝座上的是奥丁，我是奥丁之子，战神托尔啊。”长胡子放下酒杯回答道。

“我知道托尔，我也知道你不是他。”陈一诺说道，“我刚刚来的时候，听到你们那个什么设备的电子合成声音了。你们应该是觉得我是个日耳曼人，肯定崇拜北欧诸神，所以才变幻出这样的场景，来迷惑我的吧？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